就在翊勳晝夜兼程回京的同時，京裏頻繁的防衛調動讓主管兵部的三阿哥德林覺得不安起來。他本想找負責四九城防務的伊勒德商量下對策，可很快又打消了這個想法，他將手頭的幾份駐防調度公文和主官選薦名單都帶在身上，遞牌子進了宮。

“換防的事情不一直是你們兵部主持的麽？”崇岱聽兒子說完，語氣平和的問。

“回汗阿瑪，雖然今年確乎是輪防的年份，與輪防相關的事務也都是兵部主持進行的，可兒臣覺得現在似乎有超出兵部轄制的趨勢，所以才覺得哪裏好像出了問題……兒臣今年是第一次獨自辦這樣要緊的差事，卻出現這麽混亂的局面，都是兒臣德才不濟沒有辦好差事，兒臣伏請汗阿瑪責罰！”

“混亂是怎麽個說法？你又覺得哪裏超出了兵部的轄制呢？”

“回汗阿瑪的話，兒臣是覺得，換防的目的本在於均衡駐地的貧富優劣，並且使軍兵時常以軍備為念，免生懈怠之心，可這次無論是京畿駐防的調動還是正在商議的值省駐防調度原則，似乎全然沒有了這這種考量。加之……加之以往高級軍官跨旗任職的成例也被打破了，特別是這次由吏部提上來的豐臺大營左右翼副都統選薦名單上，雖然也是依例湊齊了六人，可其中正紅旗的慶壽和正藍旗的伊博裏無論是出身還是履歷都占著絕對的優勢。兒臣等之前商議後咨文給吏部的四個人雖然都被放了看上去更好的缺，可在這份名單上卻是一個都沒有……您剛點了烏克申做秋狝行營都統，若是豐臺大營也由正藍旗做副都統，八叔苦心經營的八旗共管禁城戍衛局面豈不是不覆存在了麽？”

“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崇岱的眼神忽然嚴厲起來。

“回汗阿瑪，兒臣本欲同人商議，可是又覺得這樣大的事一旦被不該聽的人聽了去，倘再傳出訛誤恐怕要生變故，因此才鬥膽在這般時分還是遞牌子請見汗阿瑪，請汗阿瑪親自定奪！”

“依你之見，當務之急又該如何呢？”

“回汗阿瑪，以兒臣力之所及實在不能想出什麽好的對策來。最穩妥的方案莫過於暫停一切換防事，等待八叔回京再做商議……”

“朕知道了。你不要回府了，馬上帶著旨意去接管豐臺大營，如有抗旨者就地正法！讓額策圖跟你一起去，保證你的安全。”

“je（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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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養心殿的燈火一夜未熄，崇岱和崇孝對坐在南炕上商量著對策。可是眼下的局面已大有累卵之勢，縱然想先發制人卻連個合適的人選都沒有。

“翊功還在回京的路上，之前身邊值得托付的幾個人如今也都放了外任……朕真是後悔當年沒有聽翊勳的話親操戎旅……”

“三哥，現在首要的是看看這個局面咱們能撐多久，從外阜調兵大概要多長時間？宮裏的禁軍能堅持多久？調誰、以什麽理由調度才不至於滿城風雨？您還有三天就要啟程去木蘭秋狝，是推遲還是？”

“你的意見呢？”

“臣弟看，您不妨先駁回吏部的詮選名單，改派自己的心腹去接管豐臺大營，同時將駐紮在西山的禁軍以換防的名義調回禁城，這樣至少可以防備萬一。必要的話，可以將在京的致休老將軍們召集起來，畢竟現在各處軍中都還有他們帶出來的兵……若是翊勳或翊功能回來哪怕一個，我看局面都不會失控……”

“翊勳現在估計還在明州呢！就算他已經啟程返京，這麽遠的路程就他的身體，怕是沒個十天半月的也不成……難道是對朕寬縱手足的報應麽？如今要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弒君殺父！”崇岱說著嘆了口氣。

“三哥息怒，現在只是一種推測而已，還不到就此落錘定音的時候，也許真的是我們草木皆兵想得多了。”

“朕現在不生氣，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等我把眼前的局面穩住了才能倒出精神頭來好好發發君威！”

兩個人正說著，孫福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皇上，皇上！裕親王的侍衛長巴鼐將軍遞牌子請見！”

“什麽？”崇岱忽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回皇上，東華門侍衛來報，說裕親王府侍衛長巴鼐正在門外請見，有重要軍務面稟聖上！”

崇岱楞怔怔的看著崇孝：“不會是翊勳他……他有什麽閃失吧？”

崇孝因見崇岱似乎要倒，忙一面上前扶住了他，一面對孫福中吩咐道：“快去宣來！”

崇孝將崇岱扶到外間大殿的禦案後坐定，又親自奉了茶，寬慰道：“三哥別急，臣弟想翊勳自打去了南邊身體便一日日見起色，不會突然出什麽意外的。即便是您擔心有人加害於他，閩浙總歸還是和泰提督軍務的地方，有他在翊勳身邊，誰又能近得了翊勳的身前呢？”

崇岱點點頭：“你說的是……只是這個檔口可不能再出什麽意外了……”

話音未落，只見兩名侍衛半架半拖著帶進來一個渾身泥水的人，孫福中見實在太過狼狽，忙打來半盆清水幫他洗了臉，眾人才確實看出他是翊勳的侍衛長巴鼐來。此時的巴鼐已經五天五夜沒有下過馬了，雙腿抖如篩糠完全使不上力氣，他倒在一個侍衛的懷裏，哆哆嗦嗦的去摸自己胸口的袋子，孫福中忙從他的懷裏掏出那份翊勳的手書來。

“ejen han de ……jasigan bi ……muran de ume genere ……mukden ……”

巴鼐已經說不出話來，可他這斷斷續續的滿語眾人也聽不很清楚，急的崇岱從禦座上下來，俯身在巴鼐身邊問：“你主子還好麽？”

“主子，平安的……京城的來……信的我……先……”

崇岱聽了放心的點點頭，安慰巴鼐說：“你的意思朕大概明白了，你主子要跟我說的應該也都在信上了，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了，好好休息休息！”說著命人用軟床將他送去偏殿找太醫調養。

崇孝跟著崇岱回了西暖閣，等看完翊勳的信後兩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信上要皇帝立即收回豐臺大營軍權及撤回西山禁軍的意見與兩個人所想不謀而合。此外翊勳還把自己已經做的安排跟崇岱做了報告，但出乎崇岱意料的是，翊勳並不主張他取消秋狝的安排，但要他在禦駕啟程的當日宣布改道出關，這樣即便丹達禮大軍出現延遲，駐守在山海關沿線的正白旗軍也方便及時護駕。

“明天召集八旗主事大臣、兵部有司和在京的將軍們進宮，朕要親自聽聽他們到底是怎麽換防的。”

“je！”

崇孝領旨剛要出去，崇岱又示意他停下：“今兒起，你們幾個在京行走時要加雙倍的護衛，即便在宮裏也可以佩刀！”

“臣弟謝皇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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